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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九章 欺君
 不说朝廷的人往下塘集赶来,且说‮花菊‬听说此事后,气得在家大骂,说这些当官的不干正事,大点事都能上纲上线,只要对自己有利,全不问青红皂白,就敢扣罪名,还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。

 她开酒家碍着谁了?卖自己种的东西,还卖得那么便宜,跟诈商贾完全靠不上,真是岂有此理。

 时至五月下旬,张家刚把秧苗栽下田,又要忙着采收木耳,鸭兔子养殖多了要加强管理,地里黄豆、玉米、山芋也要跟紧了,蔬菜种的也多,全家老小都忙不停,这消息格外让她恼火,本来孕妇火气也格外大就是了。

 正好这天学堂休息,家人都出去忙了,红椒和黄豆几个小的写了会字,就跟着‮花菊‬去后园子里伺候辣椒秧子,见娘(姑姑)咬牙嘀咕不停,便问缘由。

 ‮花菊‬并不因为他们是小娃儿,就不准嘴大人的事,反而经常用浅显的语言,将一些世事打比方跟他们解说,好增长其常识。

 “咱们家卖自己种的菜和粮食木耳,鸭猪也都是自己养的,谁敢说咱们是商贾,他就是睁眼说瞎话…”

 “有竞争就有比较。有咱们这酒家做对比,书院的厨房只会更好,不敢贪。不敢报假账…”

 “那御史也不弄清情况就瞎嚷嚷,惹得一帮人跑来跑去,花许多冤枉钱,啥也查不出来。还弄得人心惶惶。不当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,国库里的银子还不是咱们老百姓上去的…”

 跟着又把朝廷户部收税,然后用来养军队保卫国家。发官员的俸禄,修路治河,赈灾安民等细细地解说了一遍。

 “那户部尚书就跟娘一样,是个管家,不过他帮皇上管家。娘把一年的收成归拢了,给家里人做衣裳,买家什用具。给葡萄姑姑他们和雇工们发工钱,也要算计着过。要是敞开花,那就是败家了。”

 她面对四个小娃儿,大的五周岁,小的才两周岁。说得口干舌燥,说完了看看四双骨碌转的眼睛,忍不住好笑起来——她这是干嘛呢?

 黄豆红椒还在不停地提问。

 ‮花菊‬逗出了小娃儿的兴趣,又不好不说明白,只得继续把国家跟小家比,解说各样事情。

 黄豆问那御史干嘛在皇上面前说张家的坏话。

 ‮花菊‬说那是因为杨子叔叔当官了,所以他们觉得咱们不能开酒馆。

 “那都是胡说。你杨子叔叔当他的官,咱们种咱们的田。难不成杨子当官了,咱们就不种田了?那谁来养活咱们?既然种田喂。那咱们卖菜卖碍着谁了?”

 黄豆听了连连点头,跟红椒也生气起来;紫茄和山芋也认真听着,虽然不大明白,也晓得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张家的坏话,害得张家被皇上骂。

 发了一番,菊花心里好过多了。见太阳大了,便招呼他们回屋。

 过了几天,二皇子跟湖州知府到达清南村,略做歇息后,第二天就查访村民、书生学子,然后又亲去田上酒家,竟是把审案地点摆在了酒家凉棚里。

 然查访结果与弹劾奏章出入甚大,张郑两家根本与商不沾边,众口一词,连下塘集人都出面作证,说从未见过这样厚道的人家。

 此事本该就此了结,偏这湖州知府钱大人是原吏部丁尚书提拔上来的,不免有些小心思,只是二皇子居中首座,虽未言,也令他不敢任意妄为。

 眼珠一转,他便不再提商之事,只咬定张子易乃朝廷官员,老宰相又是其师,张家当避嫌疑,实不宜在此开设酒家。

 有五六个书生也跟着附和,推波助澜。

 这些人并非青山书院的学子,乃是碧水书院的学生。两院竞争以此为开端,绵延数十年不止。

 张槐、青木,甚至青山书院学子,纷纷据理力争,双方争持不下。葫芦等几个小的也在场,然都被规矩条款束缚了思维,一时也辩不出旁的话来。

 而周夫子、赵耘等人虽在一旁端坐,却因为跟张家的关系,要规避嫌疑,不得言,连袁县令也只有听着的份。

 要说张槐为何寸步不让,坚持不关酒家?

 实在是这钱大人阴险狡诈,只要张家承认他所说,并关闭了酒家,那张杨欺君的名声就坐实了,是以他坚决不退让,再说,二皇子不是还没发话么。

 正辩间,院门口来了黄豆几个。

 那守门的官兵奉命把守门户,驱散闲杂人等,如何会放他们几个小娃儿进来。

 黄豆和红椒生气地说道,这是我们家的房子,凭啥不让我们进去?

 凉棚里的板栗一眼瞄见他们,心中大喜,忙飞奔出去,对守门的官兵说这是自己弟弟妹妹,要那官兵放他们进来。

 官兵不肯,威胁呵斥小娃儿,说二皇子殿下和知府大人在里面审案,若是他们捣乱的话,就把他们抓进大牢。

 板栗还知道跟他讲理,黄豆和红椒哪会管什么殿下知府啥的,你不让他们进自己庄子,这还得了?因而双方堵在院门口吵闹起来。

 二皇子等人听闻,均看向张槐——今次张郑两家以他为首。

 钱大人心情甚好,和悦地对张槐笑道:“还请张老爷管教令郎他们,不然被侍卫们伤了可不好说。”

 张槐冷冷地盯着他道:“他们也是张家和郑家子孙,如何不能进来辩驳?”

 “这个…”钱大人便为难地看向二皇子。

 二皇子秦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,肌肤微黑。脸颊方正,浓眉圆眼,直鼻厚,身材魁梧。一望而知是习武之人。他不动声地端坐着,见钱知府看过来,却耷拉下眼皮。

 钱大人只得对张槐道:“张郑两家老少三代都在此。难道还不足以辩驳此事?外面小儿最大不过才四五岁,还有两个是女娃,若是也辩驳于公堂,成何体统?”

 因此处非正式公堂,且前因已经查明,所以张槐等人没有跪在地上,被特许站着回话。

 此时听了钱大人的话。他却上前一步,跪倒在地,高声言道:“张家今大难临头,比之当大火烧山尚且过之。大火烧山,幸得方近百姓相助。尚不至于生机渺茫;今张家被人诬陷‘欺君’大罪,若是不能辩驳,便是灭族之祸。当此时,别说张郑两家小儿,便是两家祖宗泉下有知,也会从地底爬出来,到此一辩。”

 众人听了他那悲愤的声音,个个心生不忍。

 钱大人见势不妙,刚要说话。郑长河开口了,他身子才痊愈,说话才利索点,不过语调很慢,若是一着急,就会结巴。

 “老少三代都在这。我…我这老不死的呆在这,有啥用哩?我活了这么大,就没经过这事。往年总惦记多收粮食,多种菜,多养,好多卖些钱;如今倒好,种是种出来了,却不让卖了,这是啥道理?”

 他转身面对众书生:“你们都是读书人,都比我这糟老头子有见识,谁能跟我说说,这到底是咋回事哩?这菜明明卖的比人便宜,还不让卖,到底是咋回事哩?”

 众书生见这老农头发半白,眼中含泪,嘴哆嗦着,不住跟着愤慨,心道朝廷上的事,哪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。

 当跟张槐结的锦衣少年和服少年,前者姓顾名云,后者姓苏名文青,两人皆出声言道:“大叔,公道自在人心。皇上乃明主,岂会听信小人谗言?这不就派人来查核此事了。”

 钱大人急忙喝道:“本官并未说不让卖,只说不宜在书院附近卖,你等大可去集上卖菜。”

 张大栓抹着眼泪对着赵耘数落道:“石头哇,早晓得张叔就不让杨子读书了。原指望他读了书,能光宗耀祖,照应家里一些。这倒好,不但没照应,还害得他老子跟哥哥连卖菜也不能了。”

 赵耘听了,并未答言,只似笑非笑地瞅着钱大人,看得他心里发;周夫子紧绷脸颊,学子们亦是默然无语。

 郑长河哭道:“让我小孙子进来说。小娃儿咋了?小娃儿不晓得扯谎,比大人说话真,有些大人还不如个小娃儿哩!”

 正闹着,忽听外面黄豆和红椒一齐大哭起来,黄豆尖声嚷道:“不讲理!当官的不讲理!咋不让我们进去?你搞清楚,这是我家。你现在站在我家门口。就是皇上审案子,也要听人说理哩。皇上叫你们干啥来了?不就是查案子的。不让我进去说话,你们这是欺君!你们敢欺君?”

 姑姑说了,这些官儿就是来查杨子叔叔的事,因为那个啥屎说杨子叔叔欺君,为此,他很是恶补了一番欺君的知识。

 钱大人和那些书生们听得目瞪口呆,全部变成化石。

 周夫子、黄夫子等人心照不宣地仰头看顶棚,细数上面的横梁和檩子,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。

 二皇子秦源终于出声,他抬手制止要说话的钱大人,冷声道:“放他们进来。”

 一个侍卫急忙跑出去,跟那守在门口的官兵嘀咕了两句,那几个官兵巴不得一声,急忙将这几个小娃儿放进来,同时抹了把头上的汗,暗道从没见过这么难的娃儿。

 板栗带着黄豆等人进去东边凉棚,边走边道:“进去先拜见那两个官儿。”

 他也不细说,说多了反而坏事。  m.UB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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