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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隐藏在心的秘密
 1。

 躺了一会儿,我的四肢稍微可以动弹了,于是我勉强坐了起来,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身。我的紧身衣好多地方都破了,那是刚才战斗留下来的。我需要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口,于是掀开衣服来看,但是很快就把衣服盖上了。

 真的很严重,我自己看了都害怕!我掏出放在口袋里面的手帕,擦拭了嘴角和身上的血迹。知道不可能全部擦掉,所以我只是随便擦了两下,又把散的头发重新绾好。

 突然想起普洛给我的伤药,也不知道有没有效,就干了几颗下去。

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,我开始焦急,怎么还不见人回来呢?还是他们去了别处?我是否该去找找?我捂住口,缓缓站起来,但是马上咳嗽不止。我需要喝点水,可惜我们把水丢在了车里。

 我有些急躁地仰头仰视着圆月,忽然天空破开一块大,一个身影从中飞出,翩跹如黑色燕尾蝶。

 我在地面大喊起来:“外婆,外婆!”

 由于太大声,我口又开始剧烈疼痛。月涟显然看到了我,降落在我身边,她笑嘻嘻地正要来个大大的拥抱,却瞬间刹车。

 “怎么搞的?”她捧住我的手“你受伤了?”

 “嗯,我差点杀了一个人。”我笑笑。

 月涟的杏眼又开始发洪水:“天杀的,都怪我没保护好你。现在痛不痛啊?我的小皙啊,我带你去看医生,你外公怎么还不来,我…”

 我手搭在她肩膀拍她:“臭外婆,我没有那么弱不风。你和谁在打?胜利了?”

 “嗯,是一个魔的血族。原来那个不死人的终极能力就是释放黑暗,破碎后,释放的黑暗将我们都了进去,到达一个异次元空间,在那里有等着抓我们的血族。我还以为他只是把我一个人卷入了黑暗,没想到你也受到了袭击。”

 我正在纳闷,天空再次撕开道口子。我望到白衣飘飘的江书玮从中飞出,然后轻盈地在地面站定,双手在风衣口袋里,敞开的风衣被风吹起,棕金的头发闪闪发光。

 江书玮走到我身边,看到我后,脸色一变:“安爱丝,你怎么了?”

 月涟在旁边哼哼叽叽地说:“都怪你不保护她,你看她受伤了。都是你,都是你!”

 这个月涟啊,我再次无语。

 “你必须休息,咱们回去吧。”他的神色充满担忧。我不是不懂,只是…

 “都走到这里了,怎么可以回去!求求你们,我还行,我只需要喝一口水而已。”

 “水,我帮你去找。”月涟不等我回话,一溜烟就不见了,速度快得让我咂舌。

 现在只剩下我和江书玮大眼瞪小眼,我忙问:“现在几点了?”

 江书玮从口袋掏出一块看起来有些古老的怀表:“十点四十四分。”

 “糟糕,要来不及了!”我咬咬牙,前方的路似乎还很遥远。本来山路就已经够崎岖了,沿路还有米福尔德设立的各种为了消耗我们体力而抓捕我们的陷阱,我现在只能指望普洛和修斯那一边能够快点。外公已经在山顶和魔战斗了吧,但是他肯定是无瑕顾及到我的朋友的。

 “安爱丝,你别急,坐下休息一下。”江书玮小心翼翼地扶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,他单腿跪下,将我几绺散发拢到耳后。

 “是我不好,我应该快点结束了来找你的。对不起!”

 我看到他紧握的拳头,骨节发白,好像很用力的样子。我微笑,拍拍他的手背:“我也很强,不会轻易死的。咳咳!”我又开始咳嗽,他变得手足无措。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真好笑,第一次让我产生了一种“他有点可爱”的想法。转念一想,那个人是不是也曾经觉得他很可爱呢?

 “你还笑。”他没好气地瞪我。

 “江书玮!”我决定问问他。

 他抬头看我,疑惑地问:“干吗?”

 “你喜欢阳光吗?”

 我浅浅笑着,并且看到月光下他冰蓝色的眸子犹如燃烧的磷火。那双眸子中涌动着许多的感情,我根本看不懂,不过我只是单纯地想问问他的看法。

 “喜…!”半晌,他垂下头,低声回答。他冰冷的手握我握得相当用力,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。

 “那以后我变成了你的后裔,还可以随时问你白天的事情。多好啊!”他猛抬头,激动得手发抖,双眼比传说中的夜明珠还要亮:“安爱丝,安爱丝,我…我已经失去了…”

 “什么?”我稍微欠身,想听得更加清楚。

 “我已经失去了阳光。安爱丝,你知道吗?阳光是在人心里的。”

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于是我们陷入了沉默中。半晌他又说:“安爱丝,对不起,其实我是…”

 一阵细碎的笑声打断了江书玮的话,我们俩同时抬头去看,发现不远的一块巨石上站着一个女人——是妖狐。她依然是那么令人厌恶和害怕,黝黑的发挡住半张脸,看起来犹如夜行的鬼魅。

 只见江书玮眉头紧蹙,护我到身后:“安爱丝,待在这里,别动。”

 现在的我想动也动不起来了啊,我伸手拉住他,他回头看我。

 “千万要小心,答应我,安全地回来。”

 “好。”他细腻的手指肌肤轻触我的面颊,眼神柔和而婉转,可是他转过脸的瞬间,我瞥到了宛若冰霜的表情。他大步向着妖狐走去…

 2.

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?我仿佛看到他的前方没有了光明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,而他正在一点点走入那片阴影里,眼看整个人都要融化进去了,我再也看不到他了。我使劲自己的眼睛,再次去看,他依然大踏步地向树林子里走,儿没有什么黑暗阴影,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吗?

 我的周围好像又被他布上了结界。我已经被他设了无数次这样的结界,所以已经很熟悉了。我安静地坐在结界中央,看着这个如白色蔷薇花一样的男子渐渐远去,我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他能够打败妖狐。

 他终于走到了妖狐面前,也跃上了那块巨石。他们好像在说话,但是距我有些远,一般人在这种距离下是根本听不到谈话的。我合上眼睛,放松自己的耳朵和身心,静静地凝听,渐渐地,那微弱的声音随着飘忽不定的风传到我的耳朵里,断断续续。可是至少我还能听到一些只字片语。

 “我们…见面…上次被你逃掉…你…我多想你吗?”

 那是妖狐充满惑的声音,如果她愿意,她也会由鬼魅变成以人的狐狸吧。

 “可是我…不觉得高兴。”江书玮的声音充满轻佻。

 “你真鲁…不知道…女士耶!我发现…越来越…喜欢你了…让我毁坏你吧!这种破坏最爱东西的感觉…好!”

 妖狐果然也是一个变态,从某种变态意义上来说她和江书玮很像,如果不是敌对的情况,两人说不定一拍即合。我摇摇头,继续听他们的谈话,可是随后却没了声音。我吃惊地睁开眼,发现妖狐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江书玮的背后,她的一只纤纤玉手从后面捧住了江书玮的脸,她的脑袋贴在江书玮的脸颊旁,嘴边挂着足的笑容。我的视线猛地下移,发现妖狐的另外一只手已经穿透了江书玮的心脏,血瞬间奔涌而出,将他口的大片衣服染红。妖狐缓缓将手从他的了出来,江书玮倒在了地上。她将手指送到口边,伸出舌头食指上的鲜血,脸上的神态被享受和足占据。

 “不会的。”我自言自语,并没有太大的反应。

 妖狐挑眼望向我,她肯定认为我吓傻了,脸上的神色更为得意。但是她马上就会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江书玮的水月幻境中,接下来受苦的是她,而不是我。我并没有在江书玮制造的幻觉里,我只是看到江书玮在她面前制造了一枚镜子,在镜子中反映出来的就是她此刻陷入的幻境景象。江书玮就是通过镜子来看到被施法者的内心世界,并且加以折磨吧。以前他也这样对待过我和外婆!

 她的世界忽地被铺天盖地的血席卷,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十几米高的巨打下了悬崖。她的身体疾速下坠,在悬崖下,血海犹如一张巨口在等待着她。她像一颗炮弹一样俯冲下去,过了一会儿又被推出海面。血里各种形状怪异透明形体的幽灵一起扑上来撕咬她的肌肤,拉扯她的头发,她被推入血中,一会儿头又被提出海面。黑的天空不停闪动五颜六的闪电,这些闪电每一条都打她的脸上,身躯上,头顶上,她顷刻皮开绽。她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喊声,可是头又马上被幽灵到血海里,她的满脸都是猩红的体,口腔和鼻子根本看不出淌出的是她自己的血还是血海中的。

 我别过头去,不想看这恐怖的一幕。即使我只是个旁观者,都觉得眼前的景象太恐怖了。江书玮认真起来,其实非常强大,我突然意识到,他从未对我和月涟使用过如此残酷的手段。

 我还在胡思想,刹那间听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,那面镜子竟然分崩瓦解成粉末,幻境也随着镜子的破裂而消失,妖狐趴在那块巨石上,她从头到尾都在那里,从来没有移动过半步,从一开始她就被引入了江书玮的幻境里。可是妖狐是怎么发现自己陷入了幻觉,又用什么方法打破了幻境并从中走出来的呢?

 她此刻相当狼狈,头发如杂草,衣衫不但凌乱还破损了,皮肤上道道划痕,嘴角鲜血直。看来幻境虽假,但受到的伤害却是真的,精神上的伤害让她的本体也出现了创伤。

 “该死的!”她咆哮道。

 江书玮并不是完好无损的,他口中居然也吐出了鲜血,留在他的白色风衣上,犹如最妖冶的杜鹃花。我才知道,他的幻境如果被破坏,那么他的本体也会受到伤害,从他的反应来看,这个伤害还不是一般的重。

 我想迈开步子过去,可是迈不动,结界依然存在。是不是结界还在,他就没事呢?我这样祈祷。

 他们现在是两败俱伤,妖狐苍白如女鬼,衣摆一甩,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,我以为她逃走了,还未来得及松口气,她又突然出现在江书玮背后。她的头发浮在空中,如同海藻散开在水里,而她的背后突然窜出来许多白色的狐狸。它们不是实体,好像有点透明,隔得太远我也看不太清楚。只是觉得有一团黑气包裹着妖狐,那是一种相当浓烈的怨气。

 狐狸们扑向江书玮,把他整个人都包住,只看到白色的一团,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。我心揪得很紧,口又开始疼痛起来。

 “被狐狸啃得骨头都不剩吧!”妖狐歇斯底里地怒喝。

 爆炸一般的巨响后,所有爬在他身上包裹在他周围的狐狸全部被弹开,狐狸躯干支离破碎掉了一地,顷刻间化为乌有。江书玮立起来,只是衣服有些破损。他揶揄地看着前面的女人,勾勾手指挑衅,仿佛在说:“还有什么本事,使出来啊!”妖狐背后的的黑继续扩大,更多的白色狐狸汹涌而出。江书玮的手化为利爪,一跃而起,利箭一般冲到妖狐所在的半空,撕开她肩膀上的肌。妖狐凄厉嗥叫,头发仿佛有了生命一样,倏地住江书玮的腿。尘土飞扬,沙石滚动,月亮已经被隐藏在乌云中,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一种更加晦、的黑暗里。

 江书玮倒在地上,利爪划断绕他腿部的长发。然后他一把抓住妖狐的头发,拖动她在空中数个回旋,妖狐就像一只陀螺,被耍得团团转,最后江书玮的手一松,她砸在百年树干上,倒地,全身是血。

 是不是胜利了?我心想。

 3.

 忽然听到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,我回头去看,有几百个手持电的黑衣男人冲着我来了。我很清楚,江书玮的结界阻挡不了人类进入。离我稍远的江书玮立刻发觉了我这边的危险,瞬间他替我解开结界,我又可以活动了。只是我现在的身体去对付这么多人,太勉强了。我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。

 “安爱丝!”江书玮惊慌中迅速冲向我,我从未见过他惊慌失措的样子,即使刚才进行如此惨烈的战斗,他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。可是,现在他居然像是忘记了一切似的朝我跑来。而我却看到了他身后爬起来的一脸狰狞的妖狐——

 “不行啊!后面…”我凄厉惨叫起来,胃中腥味上涌。

 江书玮将整个后背暴出来,妖狐趁机在后面对他进行致命攻击,我顿时觉得眼冒金星,视线也模糊起来。天地仿佛都被撕裂,世界变得残破不全,在朦胧的视觉中,我看到他飞了起来,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失去了方向。我倒在地上,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可是我不担心我自己,江书玮怎样了?他到底死了没有?

 没有哪一次比今天的预感更不祥!

 我抓住地上的枯草,哭了起来:“不要啊!”“你在哭什么?”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,我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捞起来,他夹着我跃起,穿梭在树丛中。他的速度很快,我甚至看不清周围的景物。

 “你没事?”我难以置信地攥紧他前的衣襟,那里有妖的花朵在绽开。

 他微笑了:“傻瓜,我说过,只要有我在,就会一直保护着你。”

 我听他这么一说,稍稍安心,还张口,他的身体却突然失去平衡,我们一齐往地面摔去…

 他将我搂在怀里,自己背部先着地,我紧接着摔到他身上,耳边清晰地传来他的闷哼声。

 “没事吧?”我慌慌张张从他身上爬起来,这个情景让我想起当初我俩一起被僵尸关在黑屋子的情景。他还戏谑说我很重!

 “我好得很。”他艰难地撑起身体。我望向他的脸,发现比以前更加苍白。

 “外婆很快就会来了。我们…”由于太激动,我咳嗽起来,他攥紧我的手。

 “别急,一切都会好的。”他煞白的嘴亲吻我的指尖。

 我内心平静下来,看着他虽苍白却英俊似天人的脸,使劲点点头。

 “谢谢你帮助我。”

 “别这么说,安爱丝。”他手指微凉,从我的脸颊划过,停顿在我上“如果救出那个人是你的愿望,我就会帮你去实现它。”

 我的心猛跳了几下,分不清是什么滋味。撑着地面的手掌感觉被什么东西浸润了,我低头一瞧,竟然是——鲜血,冰冷的鲜血。

 “你…”我万分讶异中去看他的后背,那里的白风衣已经被染成深红,血还在不停地淌。

 我的手掌已经满是他的血,我的肩膀开始发抖:“不要,不要这样!”

 他淡淡地笑了,不是我熟悉的嘴角弧度,这才是他真实的笑容:“没事,死不了,真的!”

 “有人告诉过我,如果你没有意识到人终将死去,就不能体会活着的滋味。如果你不认为活着是多么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时,你也无法认识你必须死去的事实。”他说完,很愉快地笑了,笑得相当朗。脸上满是回忆的快乐,说这个话的人是——

 我嘴哆嗦,正想说出我心中所想,江书玮的神色却变得严肃。他再次抱起我,一跃而起,弹开的瞬间,我们原来所在的土地被鞭开一条巨大的隙,如同大地咧开的嘴,里面突出几块“牙齿”妖狐浑身是血,长发已经变短,其余的头发形成一条壮的鞭子被握在她的手里,看来这是她最后的绝招。

 “何必做到如此?”江书玮冷冷地问,抱着我的手臂却有些不稳,他受了很严重的伤,我不能继续这样安心地躺在他怀中了。我挣扎了一下,跳到地上,脚刚落地的刹那,内脏仿佛撕扯般抖动了一下。

 妖狐咬紧血红的嘴,鞭子再次向我们,这一鞭没有打到我们,我和江书玮各跳至不同的方向。我落地的时候再次感觉口裂开一般的疼痛。

 “因为主人要我抓走她,我就要抓。我不会辜负主人。”她眼睛出现一片血雾,整个人已经发狂暴走。

 我很难理解妖狐的心态,只是明白一点,不是她死,就是江书玮亡。我摸出靴子里藏的一柄飞刀,瞄准妖狐后,对着她甩过去。可是飞刀还在空中,她就了一鞭子,刀立即断为两节掉到草地里。我看见江书玮半跪在地,似乎很痛苦,不行,必须马上解决掉那个女人。

 我仰起头,目光和妖狐的眼睛碰个正着,她看到半蹲在地上的我,向我飞过来,眼睛瞪着我的神情就像要把我的血干一样,看起来比鬼更可怕。我撑起身体,手摸索到了藏在另外一只靴子里面的刀。我准备等她接近的时候刺中她的口,于是我根本没有动弹的表现,就那样半蹲在草地上,随时准备像弹簧一样跃起,将手中的刀刺入她的口。

 她没有迂回,直冲我而来,我身躯如同紧绷的弦,随时等待最后的一击。我的呼吸愈加急促,口就像有一把火在焚烧…

 “安爱丝!”我听到了江书玮的咆哮。

 马上就好了,请你再等等!

 我看到她的鞭子朝我挥来!完蛋了,她不是要活捉我的吗?为什么使出了鞭子?要在这里置我于死地吗?我的判断失误了,而失误的代价就是——死亡。

 鞭子划破空气形成真空带,撕裂的风在我耳边呼啸。我仿佛听到冥河之水淌的清脆声音,叮叮咚咚,还有彼岸花在轻笑。只是我很不甘心,我不能死在这里!

 “别怕。”江书玮的声音再次将我的灵魂召回,我睁眼,看到他的脸距离自己只有五寸,而身子已经被他紧紧抱住,仿佛要被他入自己的身体里。鞭子打在躯体上的声音不绝于耳,我没听错,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,一声接着一声…

 江书玮的手指陷入我的里,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煞白。我眸子睁大,从他的肩头看过去。妖狐就在我们后面,我和他半跪在地上,而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他已经受伤的背部。我看到鞭子甩出来的血,在空中飞溅。

 时间仿佛凝固了,我听不到任何声音,也看不到任何东西,只看见在空中停滞的血红的花朵,它们静静地绽放,如同诡异的红玫瑰。它们在对我微笑,但顷刻却化为最狰狞的面孔,一张张怪诞的脸对着我的眼睛扑过来。我的视野里满是血

 “啊啊啊——”我撕心裂肺地喊起来。

 4.

 江书玮从我肩边滑落,重重倒在地上。突然一柄飞剑从我身侧飞向妖狐,妖狐慌忙闪开。飞剑的主人随后出现了,她一身棕色斗篷,褐色的鬈发被风吹得凌乱。小如怒喝一声,手伸向天空,弯曲如蛇的剑重新飞回她的掌心。她鱼跃而起,俯冲向已经了阵法的妖狐…

 “回答我,不要,不要…”我语无伦次,紧捏着江书玮的手。

 他嘴边一片殷红,我用手去抹,却发现越抹越多,我的手掌上也全是血。我凄厉地哭喊,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。

 “安爱丝,安爱丝。”他呼唤我。

 “不要丢下我!”我浑身颤抖,口痛得几乎要晕厥。

 “原谅我,安爱丝,原谅我。”他的手颤抖着为我擦眼泪。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我俩的鲜血——冰冷的和温暖的血

 “是我杀了你的父母,原谅我。”他断断续续地说,泪水了下来。现在换我惊诧了,什么?他在说什么?

 “我最爱的人,被我亲手杀了!”他突然大笑起来“我最爱的…”

 他的眼睛越来越混沌,身下的土地因为了血而变

 “别死,不要走!你说过帮我的,不能就这样走了啊。”我抱住他的头。

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,手擎向空中,声泪俱下“墨,墨,原谅我。”

 我握住他那只无助的手,他转头来看我,那双透彻的冰蓝色眼睛已经不复存在。溢满泪水的眼睛混混沌沌,泪水与血水

 他和我握的手掌忽然冒出点点金光,朦朦胧胧,并逐渐扩大,我和他都被罩入这团光芒中。我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,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幅熟悉的画面——

 是凡尔赛宫!为什么我会看到凡尔赛宫?是幻觉吗?

 这是春天的凡尔赛宫,我小时候居住的城堡就在那附近,所以我对这座宫殿很熟悉。凡尔赛宫被包围在鲜花丛中,我似乎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甜香气息,阳光格外的耀眼,应该是个灿烂的春日。

 江书玮站在宫殿的一片阴影里,他怀中抱着一个女人,女人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大。他丢下女人,,一脸的乖张笑意。江书玮就是这样的暴戾,他居然肆无忌惮地在游客如织的宫殿外血!

 他转身,突然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女孩。女孩有着一副东方人的脸孔,大概十六七岁,算不上美丽,头发乌黑垂直如瀑布。她正对着江书玮微笑,没有一点惧怕的神色。

 我猛地觉心头一痛——那个人是…那个女人是我的妈妈!

 “你笑什么?”江书玮目凶光,走近妈妈。

 妈妈朱轻启:“血鬼先生,你这样很鲁,血的姿态一点都不优雅。”

 “那怎么才算优雅?”江书玮轻佻地笑了。

 “我觉得把人家的脖子咬两个,弄得满嘴鲜血,很鲁啊。你为什么不试试通过孔来血?”

 “你为什么知道这些?你是谁?”江书玮已经离她很近了,可我看得出来妈妈丝毫不害怕他,她清脆地回答:“我是即将成为血鬼的人!”

 听到妈妈口而出的话,我内心再次剧烈地震——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妈妈说了和我一样的话,不,应该是我说了和妈妈一样的话。

 “血族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。”江书玮是那么的不屑。他斜睨着妈妈,冷淡地说。

 “我知道。”她冲他点头。这时远方传来脚步声,她慌忙拉住江书玮的手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。来,我知道有条小路。”

 他们俩从妈妈知道的小路逃离了现场。

 妈妈带着他来到了一片绿茵地上,她自顾自地坐在草地上,黑色长发在阳光下如同上等的绸缎,头顶的光晕像天使的光环。

 “我叫墨,你叫什么?”

 江书玮明显地犹豫了一下,最后他终于吐出了三个字:“科柯林。”

 这难道是江书玮最初的名字吗?他居然肯告诉妈妈他的名字,但是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真正的名字!

 江书玮又问道:“墨是什么意思?”

 妈妈拿起他的手,我看到他的手抖了一下,妈妈又笑了,在他手心写下一个“墨”字。

 “这是中国字,墨就是这样写的,有点复杂吧。墨的意思嘛!”她眼睛咕溜溜地转,那是一对和外婆一样的黑葡萄般的眼珠“就是这种颜色。”她撂起一绺黑发“黑色,墨水,懂了吧。我叫陈墨,听起来就像‘沉默’。”

 江书玮似懂非懂的样子。

 “科柯林,你有朋友吗?”但妈妈似乎并没有要江书玮回答的意思,不等他应答,又接着说“我就没有。在太阳下好温暖啊,我很喜欢这种感觉,但血族的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,对吧?!我要回家了,明天你还会来这里吗?也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科柯林,我就觉得,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。”

 “真是喜欢擅做主张!”江书玮冷漠地说,妈妈兀自笑着站起来离开了,走了很远还回头对他挥手。

 在那一刻,我看到了江书玮眼底的疑惑,以及不易察觉的情感波动。

 最后的画面仿佛电影胶片,在金光中淡去。

 我这是在哪里?我进入了江书玮的回忆中吗?这应该是他和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吧。接着,更多的画面如电影一样从我眼前闪过。

 “科柯林,你为什么不来找我?”妈妈如幽灵一般,在江书玮刚踏入宫殿大门的那一刻跑出来,责问道。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,还是在凡尔赛宫里。

 江书玮冷冷地看她一眼,反问:“为什么要找你?”

 “那你现在站在这里干吗?”

 “只是为了看看咬死游客的后果。”

 “唉,算了,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。”她毫不在意地将手放在脑后,蹦跳着离开了。

 江书玮跟在她后面,她跑到一处花坛边,对他招手,他走过去并排坐下。

 “你是行者吧?”她问。

 江书玮出警惕的神色。

 “别怕,我很羡慕的。血族可以行走在阳光下,如果我也是这样就好了。因为我最喜欢阳光了。”她的笑很朗“我有时候会想,我是为了看阳光才出生在这世上的。”

 “那为什么要变成血族?你被人挟持了?”江书玮显得十分好奇。

 “没有啊,因为我要陪着妈妈。时间不多了,我很爱我的妈妈,我不想她孤单。很好玩吧!”她的脚在空中蹬“血族应该和血族做朋友,这样就不寂寞了,如果以后我不能见阳光了,还可以问你很多白天的事情啊,对吧?”

 “笨蛋!”他骂道。

 “大概吧。”她敲一下脑袋,傻笑着:“你不觉得能够活在这世上是很奇妙的事情吗?我见惯了死亡,所以才会觉得活着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。人类是,血族也是。”

 江书玮在凡尔赛宫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,留了下来。妈妈经常白天过来找他玩,她就像一个话唠,很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喋喋不休,而江书玮则在旁边倾听。可是我看得出来,他凝视妈妈的眼神越来越柔和,由原来的警惕、好奇变成了探究,最后甚至含着莫名的温柔。可是我那枝大叶的妈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。

 直到有一天,很久没有出现的妈妈再次来到凡尔赛宫,江书玮看起来十分憔悴,妈妈吃惊地问他到底怎么了。这难道就叫当局者,旁观者清?连如此迟钝的我都看出来了,江书玮爱上了她。

 江书玮表面很平静,他问道:“你最近怎么都不来了?”

 她羞赧一笑:“科柯林,我爱上那个画家了,他真的非常酷,又有才华,我该怎么办?我不该爱上人类的。”

 江书玮忽然捂住了口,他显得十分痛苦,嘴刹那变得苍白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,眼中渐渐浮出了我见惯的鸷戾之气,那些温柔和平静被一扫而空。

 他如一头猛兽般将妈妈在了上:“你是我的,你不能爱别人,你知道我多爱你吗?”

 妈妈在他身下哭喊起来,她拼命捶着江书玮的膛:“可是我是人!我爱阳光,我爱他,我是人!”

 江书玮愣住了,妈妈趁机推开他,踉踉跄跄地跑出江书玮的房间。

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明白过来,妈妈和那个画家私奔了,妈妈永远地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城堡,离开了爱她的月涟,离开了江书玮…

 5.

 突然金光在瞬间消失了,我只能看到满身是血的江书玮。他的切肤之痛我真切地体会到了,他深爱着我的妈妈,可是妈妈却抛弃了他,跟着另外一个男子跑了。

 “墨,原谅我。”他对我说。他精神恍惚,已经不认识我了,他以为我是妈妈。

 我着泪水,颔首答应:“科柯林,我原谅你了。我从未恨过你。”

 “墨…”他终于微笑了,非常灿烂,就算他现在的样子称不上英俊,可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笑容。我发誓,不管过去多少年,我仍然会记得他的这个笑容。

 “咬,咬我一口,这样,我会…”他哆嗦将手伸到我嘴边,我狠狠咬了下去,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。

 “这样我就不会孤单了。”他说完这一句,身体变得透明起来,无数晶晶亮的小点从他身体中飞出来,徐徐升腾,像夏夜草丛中数不清的萤火虫。

 “科柯林,你不会孤单,我一直一直都记得你。”我失声痛哭。

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,泪水凝固在他的眼角。绿莹莹的光点越来越多,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血染的大地,纷纷扰扰的萤火虫光芒飘散在我的四周,越升越高,逐渐消失在夜空中…最后,他完全地消失在我的怀中,我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嘴

 雨从天空无声地降落,冰凉的雨滴打在我的身上,它们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。

 “啊,啊,啊!”我仰头对着天空歇斯底里地大吼。我从地上站了起来,回头去看身后,小如的剑刺穿了妖狐的心脏,入一颗百年古树,妖狐被牢牢钉在了树上。我飞速奔跑过去,用劲全身力气拔出小如的剑,然后再次狠狠地刺入妖狐的心脏,用力一挑。血撕裂的声音相当刺耳,奄奄一息的妖狐悲凄地哀号。我继续刺,一剑接着一剑,血飞溅出来,到我的脸上、身上,她的血是冷的,她还会知道什么叫“痛”吗?我继续刺着,疯狂一般地刺着,直到小如抱住了我。

 “够了,够了,皙然,她已经死了!”

 月涟从天而降,她一脸见到鬼的表情,惊惶地丢掉手中包裹着清水的荷叶,一个箭步冲到我的身边。

 “小皙!”

 “他死了,我救不了他,他死了!”我语无伦次地对外婆说“他死了,他死了…”

 外婆捏住我的肩头,拼命地摇我:“小皙,镇定点,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我推开月涟,往林子里狂奔,雨滴打在我的伤口上,可是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痛。内心的痛已经超越了一切,它让我的身体麻木了。

 我咬牙切齿,嘴里还残留着江书玮的血。我感觉脸上的肌紧绷,脸部的骨头在“咯咯”作响。我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已经将手掌戳破。我一边飞速地奔跑,一边对天咆哮:“米福尔德,我要杀了你!”

 “小皙!”外婆追上了我,她和我并排奔跑。

 “抱歉了!”她说完这一句,我突然感觉脖子一痛,瞬间失去了知觉。

 朦胧中,光模糊不清,有人将我抱了起来,举到空中,我发自内心的“咯咯”笑着,向大地挥动自己的小手。可是我看不清眼前这个人,只能听到很陌生的声音,看到阳光中那灿烂豪情的笑,以及洁白的牙齿。我在想,抱着我的这个人是谁呢?到底是谁呢?

 “安爱丝,你是我们的宝贝。”

 我低头去看,那个人旁边还站了一个女人,那是——我的妈妈!她和那个人一样,出灿烂的笑容。阳光披洒在我们三人的身上,好温暖,好温暖…

 然后,那个人将我交给了妈妈,她拉着我去小镇上买东西。我走在妈妈的身边,好奇地盯着路边各种小玩意儿看。就在这时,妈妈的脚步停了下来。我仰起头,有一个非常好看的叔叔站在我们的面前。

 “Hi,科柯林!”妈妈这样说道。

 妈妈抱着我,我们一起走上了一座高楼。我小心翼翼充满探究地去看那个漂亮的叔叔,但是他却根本不看我。

 妈妈终于把我放了下来,我不明白,我们到这样高的地方来干什么?

 “我喜欢站在高处。每次站在很高的地方,往下望去,就会有种冲动,很想跳下去,然后背上忽然长出翅膀翱翔起来。那种感觉一定很!”妈妈说。

 “那就飞吧。”漂亮的叔叔忽然搂住了妈妈,他们从楼上掉了下去,我愣愣地看着他们。妈妈会飞了,他们一起在天空飞着,和身后的小鸟打着招呼。“安爱丝也想飞。”我小声嘀咕。

 “安爱丝,安爱丝。”妈妈在空中对我招手,她笑得那么开心,飞翔肯定是很好玩的事情,不然小鸟怎么会成天那么开心地“啾啾”叫呢?

 妈妈终于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。

 “科柯林,我必须回家了,明天再见吧。”她拉起我的小手,向叔叔挥别。叔叔终于看了我一眼,可是他的眼神让我害怕…

 天空怎么突然变得灰暗了,我为什么又会坐在地板上?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房子,屋里有两个人的身影,匆匆忙忙地收拾着东西。

 “墨,快点,我出去发动车子,你去抱安爱丝。我们必须赶快,他很快就会发觉我们逃走了。”

 有人将我从地板上抱了起来,然后三人挤进了一部小轿车。车子好像很破旧,引擎发动时刺耳的声音将我吓坏了。

 雨还在不停地下,天空雷声滚滚,车子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,速度很快。我通过后照镜,看到有个黑影在空中飞行。

 “他追过来了。”妈妈说。

 “不行了。”车子来到一个拐角,我的视线豁然开朗,然后我们连同车子一起飞了出去…

 我吓得闭上眼睛,想叫却叫不出来,待我再次睁眼的时候,看到一片氤氲的雾气,妈妈在对我招手。

 “妈妈!”我朝她奔过去,可是怎么也接近不了她。她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,远远地对着我微笑。

 “我要永远地离开你了。”她对我说。

 我焦急地问道:“你要去哪里?”

 “我在岸的这边逗留太久,现在该回去了。安爱丝,你已经长大了,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,完全可以决定以后你要走的路。妈妈可以放心地回河岸的另外一边去了,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,郑重地选择未来的路,妈妈和爸爸永远爱着你。还有,告诉我的妈妈,说我非常爱她。血族没有灵魂,所以我已经见不到她了。不过一定记得告诉外婆,小墨是很爱妈妈的。”

 我看她已经转身,飞快地问:“那科柯林,你爱过他吗?”

 妈妈愣了一秒,缓缓摇头:“我在世上,只爱过你的爸爸。”

 “那你原谅他吗?他害死了你们。”我继续问。

 “安爱丝,我从未恨过他。他是妈妈最好的、也是唯一的朋友啊!”妈妈甜美地笑,真的很美,圣洁的光晕闪耀在她的周围,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天使“当然还是我永远的朋友。你会发现恨人其实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,你不也原谅了他吗?去吧,你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吗?记得,要一直在阳光下快乐地生活哦!”妈妈对我挥手,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我知道,她再也不会回来了,她去了河的那头,有重要的人在那边等着她。

 妈妈,我会好好地活着,我还不能死,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去做,没有完成它们,我是不会轻易死去的!

 刹那间有好多画面,如幻灯片般在我面前一晃而过。把我举在空中豪笑着的脸;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,有个年轻的女孩朝我走来,对我笑着说:“我是你的外婆”;幽暗的古堡里,那吓得直哭,冬夜里趴在窗台数雪花的小孩;外婆和外公允许我去中国的那一幕;逆光站着的水蓝色身影;秦鸣对我咆哮:“女人,你又打我的脸!”;江书玮躺在血泊中对我说:“原谅我。”

 这些画面形成一道又深又急的漩涡,一下子把我了进去…  M.ub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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